林间天光疏漏,叶底鸟鸣啁啾,林下疾步穿影,深处鹿鸣呦呦。
然后拨叶寻声,只见绿芜掩映中,幽林苍鹿伫立其中。是以唐代诗人贯休赋林鹿之诗:乳鹿暗行柽径雪,瀑泉微溅石楼经。
深林庐庵,木枕松床,渔桥雪径,石楼瀑泉,诗中的苍鹿总是伴随着自然中的闲雅之物出现。
若是不解鹿鸣何故为人心悦,只需听过这来自深林的清灵之音,就知道古人为何钟情了,这个自然界里的林中精灵,于苍茫的山崖中一声轻鸣,就能拨开诗人落满樊笼风尘的劳困之心,所以它才被奉上了远离人间烟尘的高阁,冠上避俗遗世的蕉下客之雅称。
贯休不仅为苍鹿记录下它于观音柳下雪径中的轻灵之影,还写下“筠帚扫花惊睡鹿”的妙趣横生之句,是以春花款款谢,诗人提帚扫落花,却惊醒了花下睡客,不过短短七字,就勾勒出一幅暮春睡鹿之景,足以见得诗人对它的偏爱之情;
青莲居士李太白无愧为一位谪仙人,当他徜徉在如仙似幻的诗境中时,亦不忘给自己寻匹瑞兽当坐骑,
而他最钟情的瑞兽,就是频频现于诗中的白鹿。
“且放白鹿青崖间,须行即骑访名山”,“ 清晓骑白鹿,直上天门山。”,由此得见,鹿之意象在文学界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。
然而除了山野闲居的林中蕉下客的身份,鹿在先秦时期亦是贤王所求的玉树君子。
两汉时期,一位无名诗人就在《旧题苏武诗》中题道“鹿鸣思野草,可以喻嘉宾”,说的正是德行常生的友客,而此处化用的典故,
就出自于《诗经》的四始诗之一,《鹿鸣》。
《小雅 · 鹿鸣》
呦呦鹿鸣,食野之苹。
我有嘉宾,鼓瑟吹笙。
吹笙鼓簧,承筐是将。
人之好我,示我周行。
呦呦鹿鸣,食野之蒿。
我有嘉宾,德音孔昭。
视民不恌,君子是则是效。
我有旨酒,嘉宾式燕以敖。
呦呦鹿鸣,食野之芩。
我有嘉宾,鼓瑟鼓琴。
鼓瑟鼓琴,和乐且湛。
我有旨酒,以燕乐嘉宾之心。
注解:
呦呦:鹿的叫声。
苹:藾蒿。
瑟:古代弦乐,“八音”中属“丝”。
笙:古代吹奏乐,属“八音”之“匏”。
簧:笙上的簧片。笙是用几根有簧片的竹管、一根吹气管装在斗子上做成的。
承筐:指奉上礼品。
周行:大道,引申为大道理。
蒿:又叫青蒿、香蒿,菊科植物。
德音:美好的品德声誉。
孔:很。
视:同“示”。
恌(tiāo):同“佻”,轻薄,轻浮。
旨:甘美。
芩(qín):草名,蒿类植物。
湛(dān):深厚。
一群小鹿在原野上嚼着苹草,呦呦地鸣叫。今日飨宴也有一群嘉客,击鼓抚琴吹笙。笙管振簧片,捧筐献贺礼。众人善待与我,指示我以康平大道。
一群小鹿在原野上嚼着苹草,呦呦地鸣叫。今日飨宴也有一群嘉客,品德高尚。如人榜样一般稳重不轻浮,君子们都会见贤思齐。我备下甘美的酒液,用以与君子们开怀畅饮。
一群小鹿在原野上嚼着苹草,呦呦地鸣叫。今日飨宴也有一群嘉客,击鼓抚琴为乐,众人一同享受宴饮之乐。我备下甘美的酒液,用以叫君子们心中快活。
《礼记·乐记》中有记载:“诗,言其志也;歌,咏其声也;舞,动其容也;三者本于心,然后乐气从之。”
《鹿鸣》就是先秦时期的宴乐之曲,亦是风雅颂中小雅集的首章诗,它最早是君王宴请群臣之曲,后来渐渐传至民间乡宴,成了雅俗共赏之调。
《鹿鸣》短短三章,章章以鹿鸣起兴,先铺设一副群鹿旷野食蒿图,再叠之以主宾尽欢的宴乐之景,看似二者并无瓜葛,实则给宫廷的宴会铺上了一层温雅端庄的底色,今日之宴并非简单的欢庆之宴,而是人才济济的贺贤之宴。从德音孔昭,和乐且湛这些赞扬宾客品德的词句中 ,就能窥探出作者的用意。
先秦时期,文人对鹿这一意象推崇备至,他们认为鹿是君子德音的象征,而政客也会将鹿当做理想中英雄战利品的代名词,因而彼时的文学历史中出现了一些群雄逐鹿、逐鹿中原等令人耳熟能详的典故,后世也有用鹿劝诫世人放下心中执念的诗:毕竟几人真得鹿,不知终日梦为鱼。
因为“呦呦鹿鸣”之景引出的“我有嘉宾”之意,曹操所写的《短歌行》干脆对《鹿鸣》中的“呦呦鹿鸣,食野之苹,我有嘉宾,鼓瑟吹笙”一句字字照搬,以表达了他身为领袖不辞冰雪的求贤若渴之心。
曹操(155年-220年3月15日),
字孟德,一名吉利,小字阿瞒,一说本姓夏侯,
沛国谯县(今安徽省亳州市)人 。
中国古代杰出的政治家、军事家、文学家、书法家。
东汉末年权臣,曹魏政权的奠基者。太尉曹嵩之子。
西处削黛崖,东方悬飞瀑,林樾山野逢春沐夏,层层翻涌成绿浪杂花。
德音孔昭之君,拨雪寻春,苍林白鹿之才,啼音春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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