诗经有礼 | 女子归宁的欢喜和无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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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布时间：2024-04-0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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花影灼灼，霞光浮动，寸阴寸时，万物都有其悲欣交集的定数。

捧起一册《红楼梦》，在古朴却又意蕴深远的文字里寻觅古人的悲欢离合及荣枯沉浮。正如荀子言：“天地以合，日月以明，四时以序，星辰以行，江河以流，万物以昌。”

许是我们经历了太多的人事飘忽，风霜苦楚，才会少了一丝豆蔻年华的天真浪漫，反而多了一份对世情物意的愁思和同理心。因此在读到元春封妃省亲这一段的时候，才会热泪滚滚催生出如斯情愫。

因元春加封贤德妃，又蒙天子恩赐归宁省亲。于贾府而言这是无上荣光，从此贾府不仅是公侯宅邸亦是皇亲国戚。为了恭迎元妃銮驾，贾府特意修建了一座富丽堂皇，又诗情画意的省亲别墅。在省亲别墅建好那日，贾政带着门下幕僚和贾宝玉为各处景致命名拟匾。然在行至浣葛山庄，宝玉为其作一副对联：“新绿涨添浣葛处，好运香护采芹人。”而“浣葛”即出自《诗经·周南·葛覃》。

大概宝玉在这一隅田园茅舍，稻花飘香，绿柳相应的气息中定是想起了《诗经》里那位归家心切的女子的喜悦和伤感，又联想到长姐元春身处波谲云诡的深宫，苦苦周旋在权利更迭和家族荣光的纠葛，以及与家人生离的悲伤中，才写下这副对联，一是感怀女子从出生以来便不由自主的命运，一是借这副对联倾诉对长姐的关怀和思念。后来这处特殊的院落，又因黛玉的一首《杏帘在望》而深得元妃欢心，因而取其诗意将“浣葛山庄”改为“稻香村”，再后来又变成了李纨的住处。

《周南 · 葛覃》

葛之覃兮，施于中谷，维叶萋萋。

黄鸟于飞，集于灌木，其鸣喈喈。

葛之覃兮，施于中谷，维叶莫莫。

是刈是濩，为絺为綌，服之无斁。

言告师氏，言告言归。

薄污我私，薄澣我衣。

害澣害否？归宁父母。

注释：

葛：多年生藤本植物，蔓生，茎纤维韧长，可制葛布，俗称夏布，其藤蔓亦可制鞋（即葛屦），夏日穿用。

覃（tán）：本指延长之意，此指蔓生之藤。

施（yì）：蔓延，延长。中谷：山谷之中。

集：落，栖止。灌木：矮小丛生的树木。

喈（jiē）喈：黄鸟和鸣声。

莫莫：茂密的样子。

刈（yì）：斩，割，收割。濩（huò）：通“镬”，用镬煮。

絺（chī）：细的葛纤维织的布。

綌（xì）：粗的葛纤维织的布。

斁（yì）：厌倦，厌烦，厌弃。

归：本指出嫁，亦可指回娘家。

薄：语助词，或曰为少。

污（wù）：洗去污垢。

澣（huàn）：同“浣”，用水洗涤。

害（hé）：通“曷”，盍，何，疑问词。

归宁：出嫁后回家探望父母，或出嫁以安父母之心。

宁，安宁，指向父母问安。

“葛草长长壮蔓藤，漫山遍谷都有它，藤叶碧绿又繁盛。黄鸟上下在飞翔，飞落栖息灌木上，鸣叫声声像歌唱。葛草长长壮蔓藤，漫山遍谷都有它，藤叶浓密又茂盛。收割回来煮一煮，剥成细线织葛布，穿上葛衣真舒服。回去告诉我女师，我要告假看父母。快把内衣洗干净，再洗外衣成楚楚。洗与不洗整理好，回家问候我父母。”

至此，一位出嫁待归女子勤于妇德的鲜活场景跃然纸上。旧时女子出嫁后需在夫家勤俭持家，侍奉夫君，孝敬公婆，孕育后代，回娘家的机会少之又少。出嫁的女子即代表着娘家的家风家教，也代表着娘家的体面。即使受了天大的委屈也只能将喜怒哀乐深藏于心，面上依旧要温和慈善，如此方显品德。虽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，被各种男权社会的规章制度所捆绑，可是又有谁真的能够做到从此不在挂牵娘家的任何人事变迁呢？

这首《周南·葛覃》之所以能够作为《诗经》的第二篇，大概是因为古人推崇孝道，父母之恩大于天，女子归宁，既是孝道亦是美德，更是古人对出嫁女子的一种慰藉。

但《毛诗序》曰：“《葛覃》，后妃之本也。后妃在父母家，则志在于女工之事，躬俭节用，服浣濯之衣；尊敬师傅，则可以归安父母，化天下以妇道也。”认为是讲后妃之德的。而方玉润却在《诗经原始》对《毛序》的观点进行了驳斥，说：“后处深宫，安得见葛之延于谷中，以及此原野之间鸟鸣丛木景象乎？”认为“此亦采自民间，与《关雎》同为房中乐，前咏初婚，此赋归宁耳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