诗经有礼 | 人生夙望，易生难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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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布时间：2023-09-2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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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晨收露，白苇苍苍。

诗人独行于罕人之畔，唯见河岸烟波生起，有玉人立于水中四方，起身探寻，又虚实相济，似芳踪难觅。

深秋白露，草木苍苍，只单提这几个意向，此诗的名字便已含在口齿，呼之欲出，这便是《诗经·国风》中的《蒹葭》。

此诗可谓是家喻户晓，即便是从未翻阅过诗经的人，也能吟诵其中“所谓伊人，在水一方”一句，也正是因为此句广为流传，故而世人对《蒹葭》的认知与解析，大多将落脚点停在了“伊人”一词上，寻常人多理解为诗人的慕情之诗。

然则，如若跳出固化的思维模式，以人生得失的角度来解，此诗也别有一番哲理滋味。

古希腊神话中有这样一则故事，众神宠儿坦塔罗斯亵渎天神的恩宠，被打入地狱遭受三种永恒的惩罚。惩罚其一，坦塔罗斯站在没过脖颈的池水中，忍受灼热的煎烤，若他渴极欲低头饮水，则池水大退；惩罚其二，坦塔罗斯忍受难以名状的饥饿，若他伸手摘果树的果实，则大风刮过，吹落果实。坦塔罗斯所遭受的不止是肉体的折磨，更是精神与心智的摧折。

王国维先生在《人间词话》中写道：有造境，有写境，此理想与写实二派之所由分。然二者颇难分别，因大诗人所造之境，必合乎自然，所写之境，亦必邻于理想故也。

显而易见，《蒹葭》是邻于理想之故的写境，而《坦塔罗斯之罚》则是合乎教化之理的造境，若站在人生追寻与得失的角度来看，此处的造境与写境，所述的道理用简句概述，也不过短短八字，即镜花水月，可望难得。

无论是诗人求伊，还是坦塔罗斯求饮，他们所追寻与渴求之物，似乎总是近在眼前，又有隔着望其项背的距离，所行之路，精神可贵，愿望真挚，信念坚定，处境惘然。

《蒹葭》

蒹葭苍苍，白露为霜。

所谓伊人，在水一方。

溯洄从之，道阻且长。

溯游从之，宛在水中央。

蒹葭萋萋，白露未晞。

所谓伊人，在水之湄。

溯洄从之，道阻且跻。

溯游从之，宛在水中坻。

蒹葭采采，白露未已。

所谓伊人，在水之涘。

溯洄从之，道阻且右。

溯游从之，宛在水中沚。

注释：

蒹：没长穗的芦苇。

葭：初生的芦苇。
苍苍：鲜明、茂盛貌。

为：凝结成。
伊人：那个人，指所思慕的对象。
溯洄：逆流而上。下文“溯游”指顺流而下。一说“洄”指弯曲的水道，“游”指直流的水道。
从：追寻。
晞：干。
湄：水和草交接的地方，也就是岸边。
跻：升高，这里形容道路又陡又高。
坻：水中的沙滩
涘：水边。
右：迂回曲折。
沚：水中的沙滩。

《诗经》风格绮丽多异，《蒹葭》凭借其简洁规整的结构、空灵飘渺的意象与直白易懂的词句，从众诗篇中脱颖而出。它诗歌风格清丽脱俗，读来有口齿生津之感，再加上似是而非，云遮雾绕的基调，更勾起了读者想要窥探虚实的好奇心，此时才能读懂《蒹葭》清丽唯美诗词背后的心灵波荡。

人生如逆旅，我亦是行人。

在择定了未来的期许与目标之后，就该是逆流而上为之奋斗的阶段了，这条路漫漫其修远，须得奋进者穷尽碧落与黄泉去探索，在此过程中，难免会遇到“宛在水中央、宛在水中坻、宛在水中沚”的幻象，这些假象阻止了行人前进的脚步，使人从初见心乍欢，到求之生疑虑，再到镜花一场空，受尽了希望与失望的反复摧折与冲洗，到诗篇结尾都都困囿其中，寻其道而不得其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