融年四岁时,与诸兄共食梨,融辄引小者。
大人问其故,答曰:‘我小儿,法当取小者。’由是宗族奇之。
——后汉书·南北朝·范晔
幼年因让梨的善举而久负盛名,为人子葬亲时恸哭到无以自立,少年时承朝运作意气风发的建安才子,甚至在为人父时养育的稚童,也能在大厦倾颓时,说出“覆巢之下,焉有完卵”的千古名句,然后以稚子之身从容赴死。
大约是孔姓赋予了孔融教化世人的本能,他似乎承袭了世祖孔子的衣钵,一生都像个刚正偏执的范本。
他手植梨树扎根了千年,结出了无数名唤让梨的硕果,成就了无以计量的美谈。然后春秋代序,几乎以宽宥孝敬为人生准则的孔融,被人以不忠不孝的罪名攀诬构陷,从此折戟在了历史的浪潮里,以百字为终,被史书执笔人草草了结。
生息散尽,旧如走马,孔融是否还能忆起他在《与曹公论盛孝章书》所言的,岁月不居,时节如流?又是否会后悔在与人辩论纲常伦理到开怀时,洋洋洒洒写下‘父之于子,当有何亲;子之于母,亦复奚为?’的言论,从而间接导致自己落得家族覆灭的结局?亦或许,他想起的是身为建安七子之一时的闲散时光,无关庙堂之高,无关江湖之远,有关的只是一群志趣相投的良友,和七颗不染尘俗的赤子之心。
无从得知,无以作答,时间流窜在人生的每一个重要节点之间,也能瞬息便穿越人生百年。
这份关于一生的试卷,从来就没有教案,也没有标准答案,但是《诗经》中有一份哲理,或许能宽解人生路上的惴惴之心。
岁月不居,时节如流,这是人生半百的感叹,岁聿其莫,日月其除,这是周氏先祖的答案。
《诗经·国风·唐风·蟋蟀》
蟋蟀在堂,岁聿其莫。
今我不乐,日月其除。
无已大康,职思其居。
好乐无荒,良士瞿瞿。
蟋蟀在堂,岁聿其逝。
今我不乐,日月其迈。
无已大康,职思其外。
好乐无荒,良士蹶蹶。
蟋蟀在堂,役车其休。
今我不乐,日月其慆。
无已大康,职思其忧。
好乐无荒,良士休休。
注释:
聿:作语助。
莫:古“暮”字。
除:过去。
已:甚。
大康:过于享乐。
职:相当于口语“得”。
瞿瞿:警惕瞻顾貌;一说敛也。
迈:义同“逝”,去,流逝。
蹶蹶:勤奋状。
役车:服役出差的车子。
慆:逝去。
休休:安闲自得,乐而有节貌。
蟋蟀在天寒之时进入堂屋,一岁光阴便到了尾声。
若我今朝不去及时行乐,月寒日暖的光阴依然如旧长逝。
行乐心中也会拿捏有度,思我居职之责。
不至于玩物丧志,是以良士警觉;
蟋蟀在天寒之时进入堂屋,一岁光阴便溘然长逝。
若我今朝不去及时行乐,月寒日暖的岁月也会匆匆迈去。
行乐心中也会拿捏有度,思我职外之责。
不至于玩物丧志,是以良士勤勉;
蟋蟀在天寒之时进入堂屋,一岁光阴便到了尾声。
若我今朝不去及时行乐,月寒日暖的光阴依然瞬息流失。
行乐心中也会拿捏有度,思我居职之忧。
不至于玩物丧志,是以良士安闲;
诗中的时令已是九月授衣,转寒的天气与素有促织娘美称的蟋蟀,为诗篇赋予了一层洒脱与悦然,毕竟是一岁之末,年关将至的时节,代表着过往的时光被大刀阔斧地劈去,勿论福祸,此后为数不多的几个月,惟余莽莽的大地上,有的只是休养生息的冬季,和安居乐业的子民。
是以诗中虽有教化世人不可玩物丧志的道理,却抵不住其中宽解漫漫人生路上不顺意的淡然洒脱之理,岁月如歌,人生应及时行乐。
野马也,尘埃也,生物之以息相吹也。庄子在逍遥游中,就将世间万物的演化总结成了一哲思,也引发了人类对世界构成的思考。
但其实,无论人此一生的思想星空有多么璀璨,行走世间所依托的不过还是一副脆弱的身体,而支撑身体踏遍四方的源泉,是一颗理应仔细呵护的赤子之心。
待到有朝一日生息散尽,浊体泥销白骨,终有一个热切滚烫的灵魂,完成了一世的修行,满载着对历史的理解,和人生的答案,重回华夏文明的熠熠生辉的哲理星空。
所以笔者斗胆猜想,孔融大约不曾后悔过自己的高谈阔论,但凡他对生死有过一瞬的胆怯与犹豫,也无法教养出从容说出‘覆巢之下,焉有完卵’的晚生后辈。
岁月如长歌,人生当几何?
人生无根蒂,飘如陌上尘;
今朝且行乐,犹记来年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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