众生芸芸,为人者,一生不过三寸心气,却有百面皮相,作千般用途。
而百面皮相,无有一不需人沥尽心血,担起此身份赋予的责任。
为学子时,少不得尊师重道,及第登科;为师长者,免不得循循善诱,导人为善;为父母者,便怀有绸缪之任,教养之责。
凡此种种,在常理的价值观与规则中,个体的百面是无法脱轨的人生角色,只是岁月渺渺,在千般劳形之间,有一面角色如时光温软如旧,经年之后仍似花晨夕月,念之便有暖意兀自心生。
这一人生角色,叫做子女。
毕淑敏的文学作品《孝心无价》中,是这样评价人生归去之所的:父母在,人生尚有来路;父母去,人生只剩归途。若将收支做天秤,其他人生角色的权重尚有砝码丈量,唯有父母的天秤无条件地向子女倾斜,只因他们的砝码,名为拳拳之心,堪护之爱。
这砝码在沙漠中长成了一片荫蔽,在生命的不同阶段生花落果,所以为人子女者方可无畏无惧,纵是跌破了人间,也不过回到来路,有一处护佑,免遭身世沉浮。惧只惧,有朝一日风云溃散,蔽日之树零落如许,再回望故人,已是风流云散,梨云梦远,此为子女的一生遗恨——子欲养而亲不待。
有句诗这样感念,“最是人间留不住,朱颜辞镜花辞树”,在这场名为人生的旅途中,不过是父母先行,子女相送,待完成了老树与新树的传承,然后一方凋敝,一方新生,子女经历了别亲的大雨,余生每每回忆起家中椿萱并茂的情景,都难免伤怀落泪,父母的离去,是心中绵长的细雨,亦是一生的潮湿与悲戚。
不能终养父母的痛极之情,如草蛇灰线,伏线千年,周人早就写过悼念亡亲的悲歌,为后人所心伤感怀,故而收录在了小雅集中,为后世相同情绪的人子留下了抒发心中苦痛的诗篇:父兮生我,母兮鞠我,欲报之德,昊天罔极。
《诗经·小雅·谷风之什·蓼莪》
蓼蓼者莪,匪莪伊蒿。
哀哀父母,生我劬劳。
蓼蓼者莪,匪莪伊蔚。
哀哀父母,生我劳瘁。
瓶之罄矣,维罍之耻。
鲜民之生,不如死之久矣。
无父何怙?无母何恃?
出则衔恤,入则靡至。
父兮生我,母兮鞠我。
拊我畜我,长我育我。
顾我复我,出入腹我。
欲报之德。昊天罔极!
南山烈烈,飘风发发。
民莫不穀,我独何害!
南山律律,飘风弗弗。
民莫不穀,我独不卒!
注释:
蓼(lù)莪(é):一种草,即莪蒿。
匪:同“非”。伊:是。
劬(qú)劳:与下章“劳瘁”皆劳累之意。
蔚(wèi):一种草,即牡蒿。
瓶:汲水器具。
罄(qìng):尽。
罍(léi):盛水器具。
鲜(xiǎn):指寡、孤。
怙(hù):依靠。
衔恤:含忧。
鞠:养。
拊:通“抚”。
畜:通“慉”,喜爱。
顾:顾念。复:返回,指不忍离去。
腹:指怀抱。
昊天:广大的天。
罔:无。极:准则。
谷:善。
莪蒿长势良好,却只是牡蒿罢了,心中哀伤我的父母亲,含辛茹苦抚育我长大。
莪蒿相互依仗,却只是牡蒿罢了,心中哀苦我的父母亲,不辞辛劳抚养我成人。
汲水瓶子空底,是水瓶子的羞耻。若独一人苟活于世,不如早日追随父母而去。
没有父亲何所靠?没有母亲何所恃?出门就心中忧愁酸苦,入门茫然不知所去。
父亲生下了我,母亲养育了我。你们护佑我,又疼爱我,又将我抚养成独当一面的人,想我念我不忍弃我,远行归家拥抱我。想要报答父母的恩情,却不想遭到了难以预测的天灾!
南山高峻艰险阻人步,飙风凄厉怯人心。众人皆有所幸,偏我为何独遭此劫?南山高峻难迈过,飙风凄厉人哆嗦。众人皆有所幸,偏我不幸失孤!
这六章诗,字字句句都是作者对已故父母的恳切思念,亦一首诉说心中思亲之苦的祭歌。
诗人的情绪在诗中分为三层,第一层情绪先以抱娘蒿起兴,回忆了为人子的时光,道出了父母生养之不易,引出作者对父母的怀念;
第二层借空瓶无水的意向写出了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懊恼,水器无水可汲,为水器之耻,子女无法赡养双亲,亦是子女之耻,至此交代了亲人的现状,也为第三层情绪做足了铺垫;
第三层的大哭大恸,正是诗人悲伤至极的体现,此时他已然无力无心去借景抒情,只用了拙笨的动词,和深陷悲伤的本我在诗里,怨天时人命,用真挚简拙的语言,传达父母离去的哀恸之情。
人生的旅途有无数令人铭记的时刻:
也许是白衣拜相,对前景充满了无尽的展望;也许是洞房花烛,开启了余生的全新篇章;也许是迷眼繁华之中,为了坚持前路而生出的信仰;也许是折柳依依,将故远方送天涯的惋惜,种种境遇下催生的感情,都是闪耀于个人寰宇中的明耀星子,可走出半生再回首,还是无法忘却人生的归属之地,椿萱并茂,棠棣同馨,父母之恩,乃子女一生之回甘。
阅尽天涯离别苦,不道归来,零落花如许。
只趁椿萱尚在,报得育恩年年,孝心常荣岁岁;此后烟火旧续,故人泉下长眠,生者常念人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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