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

颂篇的报祭歌得益于周朝初年对农事的重视。
每逢新年农事活动之始,周天子会率领诸侯、公卿大夫以及农官亲自下田犁地,又在秋收之后,以祭祀乐歌答谢神灵给予的丰收。而那些祭祀的乐歌也在这份重视之中,逐渐与“春夏祈谷,秋冬报祭”的藉田典礼融于一脉,休戚与共。
秋后祭祖所唱的歌谣满溢喜悦丰收之情,祭祀之礼的隆重与盛大一览无遗。
《周颂·丰年》篇就是庆丰年的祭神诗。


丰年米稻充裕,粮仓高耸,农作物成万成亿。大家用新粮酿制甘冽美酒,以祭祀之礼献给先祖,百种礼成,祈求普降万福。
粗读一遍,便能看到一幅生动热络,色彩明丽的祭祀画卷徐徐展开。也许对农作的钟情,是属于炎黄子孙的浪漫,历史的长河洗涤着这热爱,让这份沉淀下来的浪漫时至今日依然历久弥新。

虽然自周始,耕作便早与祈谷报祭息息相关,但是诗经所承载的厚重与磅礴,让耕作不止囿于祈谷报祭的浪漫,更是劳动生活、婚爱怀人、远征思乡、家国等情怀能寄之聊以慰藉的具象载体之一。
如劳动生活。
《周南·芣苢》用回环复沓的结构,灵活地展现出一幅采摘芣苢的景象。采之有之,掇之捋之,通过简单的重章叠句,描绘出妇人耕作的日常生活。字里行间的轻松欢快,似乎能跨越千年时光,再见周人结伴讴歌,采摘芣苢的情景。

采采芣苢,薄言采之。采采芣苢,薄言有之。
采采芣苢,薄言掇之。采采芣苢,薄言捋之。
采采芣苢,薄言袺之。采采芣苢,薄言襭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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芣(fú)苢(yǐ):又作“芣苡”,野生植物名,可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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采采:茂盛的样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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薄言:发语词,无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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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:藏。一说为“若”字之误;若,择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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掇(duō):拾取,伸长了手去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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捋(luō):用手握物而脱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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袺(jié):一手提着衣襟兜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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襭(xié):兜入衣襟扎并将衣襟系在腰间带子上。

又如远征思乡。
《汉书·匈奴传》记载:周懿王时,王室遂衰,戎狄交侵,暴虐中国,中国被其苦。
周懿王在位时,王室已然式微,又恰逢猃狁侵犯。面对骤起金戈,匹夫自有戍卫之责,《小雅·鹿鸣·采薇》所述的,正是解甲归家的戍卒在回乡路上对所历战争的回顾与感慨。全诗以采薇点题,用打仗时所食用的野生豌豆苗的变化,侧写了戍边战争的漫长与艰苦。早在将士们吃着刚抽新芽的豌豆苗时,便已经思乡心切,可等到豌豆苗长过了食期,归乡依旧遥遥无期。


采薇采薇,薇亦作止。曰归曰归,岁亦莫止。 靡室靡家,猃狁之故。不遑启居,猃狁之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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薇:豆科野豌豆属的一种,学名救荒野豌豆,又叫大巢菜,种子、茎、叶均可食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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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:生,初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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止:句末助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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曰:句首、句中助词,无实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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莫:通“暮”,本文指年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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靡(mǐ)室靡家:没有正常的家庭生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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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遑(huáng):不暇。遑,闲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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启居:跪、坐,指休息、休整。启,跪、跪坐。居,安坐、安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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猃(xiǎn)狁(yǔn):北狄,匈奴
采薇采薇,薇亦柔止。曰归曰归,心亦忧止。 忧心烈烈,载饥载渴。我戍未定,靡使归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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柔:柔嫩。“柔”比“作”更进一步生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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烈烈:炽烈,形容忧心如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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载(zài)饥载渴:则饥则渴、又饥又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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戍(shù):防守,这里指防守的地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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聘(pìn):问候的音信。
采薇采薇,薇亦刚止。曰归曰归,岁亦阳止。 王事靡盬(gǔ),不遑启处。忧心孔疚,我行不来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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刚:坚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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阳:农历十月,小阳春季节。今犹言“十月小阳春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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靡: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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盬(gǔ):止息,了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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启处:休整,休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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孔:甚,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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疚:病,苦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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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行不来:我不能回家。来,回家。
作者以采薇起兴,作为抒情的载体,从“薇亦作止”到“薇亦刚止”,借一岁草木在边疆的枯荣变化,表现了戍边战争的漫长;又以“岁亦莫止”到“岁亦阳止”,展现了战争的艰苦,只见月寒日暖,枉煎人寿。用“采薇”延引出诗人对战争的愤恨和对时间流逝的无奈。

再如怀人。
《周南·卷耳》同样是以卷耳做引,以男女主各自内心独白,分别描写了在家中采摘卷耳的妻子和远征在外的丈夫(也有说是女子想象中的丈夫),横跨千里又遥相思念的故事。


采采卷耳,不盈顷筐。嗟我怀人,置彼周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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采采:茂盛。一说采了又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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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耳:苍耳,石竹科一年生草本植物,嫩苗可食,子可入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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盈: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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顷筐:斜口筐子,后高前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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嗟:语助词,或谓叹息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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怀:怀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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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行(háng):环绕的道路,特指大道。
陟彼崔嵬,我马虺隤。我姑酌彼金罍,维以不永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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陟(zhì):升;登。彼:指示代名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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崔嵬(wéi):山高不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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虺隤(huī tuí):疲极而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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姑:姑且。酌:斟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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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罍(léi):金罍,青铜做的罍。罍,器名,青铜制,用以盛酒和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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维:发语词,无实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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永怀:长久思念。
整个诗篇结构简单,又蒙着一层淡若薄霭的幽怨:妇人独自挎着小篮采摘着卷耳,过了许久也没填满,又思念着远方的丈夫,故而将小篮丢在一旁,一时情难自抑。男儿骑着烈马攀上高山,茫然怅然,或许只有斟满烈酒,才能慰以思念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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